介稜

主要是文/可亂聊

That's fine with me.

*哈利失憶梗,只是覺得變成反派很帶感XD

*依舊搬運工




那個人什麼話也沒有說。

他就這樣站在那裏,一樣是他很熟悉的黑大衣,尖皮鞋,裏頭只扣上一顆鈕扣的深色西裝下擺隨著狂風翻飛。他就這麼看著他,一種平靜,冷淡,深沉,無機質的目光。

一種極其陌生的目光。他就這樣站在那裏,與他之間約莫只有五步的距離,他能看見他的肩膀輕微一動,有什麼漆黑的物品從他袖口滑出,握在他的手中。是槍。他想。當然,那個人一向喜歡用槍。

「Merlin!」

Roxy在通訊器那端焦急地呼喚,他充耳不聞。魔法師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看著那個男人。

那個曾經坐在雙層床的上鋪朝他腦袋投擲巧克力豆,在他感冒時鑽進他的被窩,先是把他騙進這個組織(這話可就好笑了,因為就事實及他自己的認知來看,他向來不是那麼容易被蒙騙的人)然後又在他受重傷時半夜來到他的病床前的男人。他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比起確認他的狀況倒更像是一種無聲的道歉或示弱──兩者都沒什麼好必要的,梅林其實在想,但他沒動,眼睛也沒睜開,只感覺那隻手(手心冷涼而指節溫熱)在停駐幾秒之後離去,他莫名地能知道他在掉淚,卻聽不出任何一點聲音。

那個他以為他死了,如今卻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人。那個從前看見他時眼睛裡連帶蔓延到眼角都像微微在笑,如今卻如一潭死水的男人。

他想或許他也將叫喚不出那人的姓名,就一如那人肯定遺忘了自己的名字,過去,任何跟Harry Hart這幾個字有關的事蹟回憶習性都已消逝無蹤,甚至連有沒有一點找回來的可能都無從得知──剩下的只是軀殼,與他棕髮飄起時,隱約露出前額駭人的傷疤。

他想如果連他也忘記了他──如果當所有人都以為他已死去,而如果,如果當他已忘記自己的同時就連他也忘記了Harry Hart這個人曾經存在過忘記他笑起來時眼角的細紋和臉頰摺出的微小凹陷,忘記他穿起和脫下西裝時的模樣,忘記他總不願意自己臉上滋生一點鬍髭,但卻也總是喜歡在只有他們獨處而沒人看見時用手指輕輕滑過他下巴沒有刮淨的鬍渣幾乎像種暗示或是邀請(他總擅長做出這種令人誤會的行為而不願承擔後果);忘記他在蘭斯洛特的位置空出來時帶了那個穿著軍裝式大衣斜戴一頂紳士帽略長頭髮在腦下紮成馬尾的男人來當推薦對象,而他跟另一個來自名門貴族的男人勢均力敵到兩個人都在最後關卡眼睛眨也不眨地對自己的狗開了槍,於是他們只好在下一個任務帶上了那兩個人,結局卻是那個男人早一步察覺了危險並為此犧牲──而那就像一根刺永遠扎在對方胸口梅林知道因為葬禮那天他在夜裡悄悄摸進了他的房間在他床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際泛起微微的魚肚白。梅林知道因為他後來又帶了另一個穿著愛迪達外套、垮褲和布鞋的男孩回來,他說這個男孩是那個男人的兒子──而如果,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想是否他就真的已不再存在。

「Harry。」

他終於說,不是那個這人已掛了幾十年的頭銜只是現在轉移到了那個男孩身上,不是見鬼的在原始故事裡好不容易找到了聖杯為他帶來了喜悅同時卻亦是死亡的圓桌武士──他明知他會承受不了這個,不是成為敵人的標靶(因為那可說十分常見),而是他在訊號波的刺激腦內激素下失控,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是,他們確實信仰不那麼正派的宗教,是,那女人確實對他說了些不是那麼中聽的話──但平常的Harry只會笑一笑,依他的紳士天性來說,他不是那麼常會對女人出手,除非她真的罪無可赦──擔任了超過三十年Kingsman的Galahad其實有顆像金子那樣柔軟的心,顯而易見。

他呼喊的是他的名字。不是Galahad,不是那個出生入死、格鬥和下棋技術一樣好的騎士先生,他呼喊的是他。

而那個人平靜地舉起了槍,手腕穩定,手指輕扣。他也看著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我不認識你。他看見他的眼裡這樣寫。我不認識你,但我必須殺了你,如果你擋到我們的路。

「你知道,Harry。」梅林嘴角扯起笑,隨手摘下了鼻樑上的眼鏡,丟到地面踩裂,「你向來不喜歡這種槍,你說過它們太重了,拿起來不順手,也不方便。」

他想過他該跟他說些什麼。

從他聽到風聲,從他在所有可得到的難以得到但他最後還是得到了的資訊中爬梳哪些是謠言哪些屬於真實,最後唯一可確定的只有一張模糊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人背對鏡頭,穿著俐落的條紋西裝,頸子到肩膀一帶的線條異常流暢,頭上卻纏著礙眼的紗布。他手中拿著槍,槍口對著一個靠著牆邊跌坐男人的額頭。畫素很差,但卻隱約可見血線蜿蜒,從那人鞋底流淌到地板。

他想過他該跟他說些什麼。也許是問他還記得什麼,記不記得他,也許問他在那之後發生什麼事,又有多少人死去。也許是跟他說我知道這很糟糕,但一切都會沒事的,我會帶你回來,也許是跟他說我知道真正的你還在裡面,我知道那些記憶都在裡面,只是你暫時找不到路去導向它們──但是別擔心,我會幫你,我們都會幫你的。他想過這個人也許會指責他,會不能理解,也或許會就像現在這樣,沉默地拿一把槍指著他。

他想過如果──如果,他真能說服他,帶他回去,他們應該做些什麼樣的測試,治療,過程可能會很痛苦,結局也可能不盡人意。也許他根本不會想起任何事,不會想起他的名字,他喜歡吃的食物,愛聽的曲子,常讀的書。他不會想起他跟他上一局棋下的最後一個子是什麼,不會想起他曾經流淚,曾經歡笑,不會想起他做過了什麼,而原因又究竟為何。

但他卻也不會想起──他不會想起他曾經犯下了什麼錯誤而導致誰的死去(那不是他的錯,但梅林知道對方永遠都不會這樣想),不會想起他父母親的葬禮,不會想起那個遺孀哭著質問他時的表情,他不會想起他曾經在教堂殺了那麼多人,而他們全部都沒做錯什麼事情。

他不會想起他。但這些或許都不再重要了,梅林想。重點從來不是他該想起什麼而是他能忘記什麼,如果這代表了他也該是其中之一,如果那當真屬於必要──那麼他想,他想,那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

他知道他該說些什麼。也許結局是好,也許不好,都不重要。也許他會死,但那也不怎麼重要。

「你知道那不是你的錯,Harry。」

他這麼說。然後從那人眼裡看到了也許是問號,也許句號,他想,但那都不重要。

「你知道不是。」

接著那人後方傳來呼叫聲,幾乎與他斜後方傳來的呼喚同步,對方深深望了他一眼,槍管微微垂低。他看見他口唇微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但梅林只是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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